Chapter 59 “既然如此，我們做件瘋狂的事情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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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59 “既然如此，我們做件瘋狂的事情吧？”
柏鏡川對那個墨鏡中粉色頭發的女孩印象太深，手指都在輕輕顫抖。他問姜幻，你戴過單迪蒙的墨鏡嗎？
“當然戴過。”
“怎麽樣？”
“不怎麽樣，遠視眼人的墨鏡當然是頭暈。誰也不懂他為什麽會戴墨鏡，煮面還會蒙得都是蒸氣，店裏也沒有多亮，但他喜歡。”
當萬神之境的秘密徐徐展開，柏鏡川已經可以逐漸拼出全貌，雖然視像依舊會傳來警報，註意掩蓋自己的身份，但柏鏡川能夠感受到，能和姜幻一起進入夢中，他們對於暴露身份的要求正在逐漸降低。
只是眼下沒有太多時間能浪費，借著公司項目組聯合工作的契機，他需要和其他部門聊聊。他和姜幻發了消息：“我接下來和 2028 總計劃組去漠河，如果看到極光，會拍照給你的。”
看到這條信息時姜幻還在魂室沒走。準確地說，她還是很想趁著單迪蒙不備再進一次他的臥室。趁著單迪蒙在饗煮面，她先搬了書凳看了最上面一排的漫畫，果然粉色頭發女孩的漫畫已經不見了，單迪蒙應該是已經藏好；她摸到單迪蒙的墨鏡戴上，只是普通的墨鏡，並沒有什麽不同；推開小小的臥室，窗簾拉著，裏面有黴味，榻榻米床墊旁擺著一摞書籍，並沒有她想要找尋的漫畫。記憶在腦中有些許痕跡，卻無論怎麽回憶都想不到粉色頭發的女孩是誰，他們是六年的朋友，怎麽會對朋友的故事完全沒有印象，只記得這是單迪蒙喜歡的“二次元”……
旁邊還有正在運轉的電腦，上面全都是滾動的代碼，電腦在地板上熱得發燙，電扇聲音很吵，已經很久沒有關機了。
“你在做什麽？”
糟糕！姜幻把書往床邊一扣：“我太困了，想進來躺一躺，這個暫住所我不可以睡嗎？”
“靠近這裏可是很危險的。”
“我才不信！”姜幻回頭看著單迪蒙，目光寒冷周身散發著陰鷙，每走一步都像把黑暗本身帶到她面前。她吞了口水：“單迪蒙，之前那本粉色的漫畫……”
她被猛地一撲倒在榻榻米上，後背硌著本書，單迪蒙臉色很難看：“知道太多就會陷入危險。”
“什麽危險？”
兩個人在黑暗中僵持許久，單迪蒙周身的恐懼感令人窒息；姜幻狠狠地回瞪過去，被蒙在鼓裏令人不甘心，明明這些秘密看似和她無關，兜兜轉轉又像是把答案藏在她身上。單迪蒙笑了：“算了，告訴你也無妨。我正在思考，能不能創造一個新的星球，把想要珍藏的人物和故事都搬過去，變成一個新的家園。”
“這是什麽，游戲嗎？”
“只是去生活。那些在這個世界沒資格活下去的人，活著不被肯定的虛擬人物，都能以新的方式永生。你想當成游樂場也可以。”
姜幻一知半解，還是“哇”了一聲：“這有什麽不想被人知道的，不就是個游戲，害怕我偷你的點子不成。我在夢裏也見過這種都市，很先進，如果不是夢根本沒機會看。”
“我需要你一起加入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她爬起身準備往外走，卻被摟進結實的胸膛裏。身後的單迪蒙抱得很緊：“我的好朋友，這個星球如果邀請你去住，你願意嗎？”
“創建人物嗎？當然可以，我 UID 必須在前十之內。”
“……沒問題。”
“都說了是朋友，你現在的姿勢有點暧昧啊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曾經也是你不願意做我的戀人的，你說，更想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仁武路，煮面打游戲做精神後盾，還一口氣開了三家店。單迪蒙，你好矛盾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既然是這樣就放開我。”姜幻狠下心來：“我已經夠依賴你了，從你身邊學著做回朋友也很不容易。我的記憶缺了好大一部分拼圖，那一部分裏肯定有迪蒙哥哥的部分。沒能回憶起之前，我只要和你挨得近就會痛苦。”
“所以呢，柏鏡川令你開心了，對不對？”
沒有給出答案，姜幻快步地走了出去，門上的風鈴悠悠作響。
因為磁暴，最近幾天應該會出現極光。兩個項目帶了動畫組和收音設備來采風，白天錄冰雪的聲音，晚上組團尋找自然奇觀。每棵樹都掛著厚厚的冰掛，低矮的屋子落了厚厚的雪，整座村莊都是靜謐的白色。追極光本就充滿變數，漠河在極光的弱圈中，能夠看到更是難上加難。每個人都想趁著這一周出差看到極光，晚上都很晚睡覺，柏鏡川避開人群，用手碰碰樹枝的雪，不出意外落得滿頭都是。天空十分黑暗，只有燈映在雪裏照亮通往房子的路。柏鏡川望向天空，極光有紅色，冰綠色和紫色，跟天氣相關，但柏鏡川偏偏每個晚上都遇不到。
他懷疑壞運氣也是寫在人設裏的。姜幻和他在一起時就會遇到危險，但他為數不多的幸運都是和姜幻在一起時遇到，多半時間，他都不被運氣眷顧。
天氣比想象的冷，柏鏡川並不在意，只裹緊租來的厚皮襖站在風中。MENU 看到的魔蕪城的地圖中，魔蕪城接壤的部分更加清晰了，他猜得沒錯，因為磁暴，萬神之境正在加緊建設拓寬疆域，每一次磁暴應該都是他們抓住的絕佳機會。
之前在魔蕪城的日子更孤絕，但他開始思念上海了。有人一起制造過記憶的都市，和孤身前往的陌生的地方，心境完全不同。
“兩個部門十四號人，全都不睡覺流散在各個地方等極光，很執著啊。”
回過頭去，是 2028 的總負責人付教授。大約五十歲的年紀留著過肩長發的男性，滿臉睿智，話很少，經常在大爆炸見他坐在第一排聽年輕人演講。如果說《熱戀大陸》之前是沒人重視的項目，2028 就是能讓《熱戀大陸》一直活著的最主要原因，這塊小小的戀愛地圖，被當成虛擬陪伴系列的年輕一環。他禮貌地說，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。
“人總會對奇跡有期許，畢竟看到了，就覺得奇跡也會落在自己身上。”
他打開手機裏的 AR 相機，是一個年輕女孩和夜幕合影，柏鏡川知道，這是付教授去世的女兒。他們聊起項目，並沒有提及相機中的女兒如何去世——留在虛擬項目中的創作者，都是心裏有缺口，被風輕易穿透的傷心人。付教授有些“落伍”，但很開明，聽到新鮮詞匯都會微微皺眉，卻依舊站在寒風裏聽得認真。
“柏鏡川，你擁有優秀的過往經歷，天資也很高。我知道陳競珍惜才子，把你放在《熱戀大陸》的確有些屈才。以你對於 AI 技術的前瞻性，我相信你在我們的部門可以大放異彩。都是虛擬社區，能夠實現多元的情感價值才更能創造價值，拘泥於小小的情愛是很可惜的。”
“追星，選秀，女性向游戲，虛擬戀人……這部分文化在外人看來也許很瘋狂，但它很新穎，感染力很強，是最容易觸及女孩心靈的東西，它的陪伴感帶給人的喚醒，是平淡的流年中那些按部就班的東西絕對達不到的。我見識過線下搶周邊和開盲盒時女孩的狂喜，也看到過通宵排隊等待第二天活動的帳篷和小板凳，還看到了為現實不存在的人物慶祝生日時她們用虛擬人的名字捐贈，還看到演唱會的尖叫的吶喊，為了狂喜的瞬間，她們會剪視頻，做翻譯，成立一個組織去系統地做這些事，這些都和夢想有關，並且在這個過程中女孩們在進步，在付出善意，收獲同路的朋友。這些可不是小小的情愛，而是巨大的能量。沒有能讓人狂喜和興奮的東西，生活是很容易變成一潭死水的。”
“你也喜歡這些？”
“不，我只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足夠了。她無論做什麽都會令我很驚喜，我並不算很有趣的人，她總能給我帶來新鮮感，我知道。”
“小柏，能戀愛是件好事。你們項目有個女孩兒我也有印象，有一件事情我們是相同的。”
“哪一位？”
“叫姜幻。”
柏鏡川心頭一凜：“您是因為什麽事情對她有印象？”
“她是個一直不染發，頂著一頭黑加黃的頭發工作的那個女孩兒對吧？”
“對。”
“你也看見了，我頭發也到後背這麽長，是個怪老頭。她有次做大爆炸分享會時我和她聊過，她媽媽摸過她染過的紅色頭發，她就一直舍不得剪，因為這是她和母親的一段維系，我也類似，因為我最後一次理發是女兒幫我剪的，那段時間不方便外出，頭發又長了。她去世之後，我就再也沒有剪過頭發。”
等待極光的寒冷冬夜裏，柏鏡川安靜地聽著，旁邊冰雪裂開的安靜又清脆的聲音，提醒他時間在悄然流逝。付老摸了摸發尾：“人隨著年紀會走進秘密花園，生了小孩子，會自動走進一個花園，大家都有子女；家人去世了，就會推開喪親之痛的花園大門；擁有不存在戀人的人，也會因為在同一個花園變得惺惺相惜。我和小姜算是同一個秘密花園裏的人，我們的痛苦有相似之處，對她就比較難忘。她還好嗎？”
“是很優秀的下屬。”
“有個團結又努力的團隊，遇到中意的人，比看到極光更像奇跡。”
天幕漆黑，和空曠安靜的雪地形成對比，看樣子今天是不會有極光了。柏鏡川被付教授的話觸動，感動之餘還是沒有忘記提出他的疑問：“您來看極光，是為了勘測磁暴發生的最終時間是不是 4 月 1 號，對不對？
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“您可能比我更加清楚熱戀大陸將來會去哪裏。只是，能不能拜托您留下一部分在 2028 項目裏，不要讓這麽多人的成果白費。”
付老在用望遠鏡看極光，並不回答。
“您為了去世的女兒，帶著股份獨立制作 2028 和熱戀大陸，2028 留在現實世界，熱戀大陸作為魔蕪城新的地塊共同遷移去新的星球，就是為了能讓女兒作為虛擬的電子數據重新陪在您身邊，我說的沒錯吧？”
付老沈默許久，笑著呼出一口白氣：“這個問題我不能給你正面的回答。但你提出的需求，我可以考慮。”
“我會備份一部分《熱戀大陸》的內容，磁暴的當天希望您將這部分並進 2028，給我的制作組留下一些成果。這些女性創作者費盡精力想要作出夢想中的樂園，我不能讓她們三年的時間留不下任何成果，還被清除記憶。”
一般向女性向乙女向，三家各不相幹，2028 的計劃肯定會讓一部分想要戀愛的用戶玩家憤怒，但柏鏡川覺得，也許這樣更符合虛擬陪伴初衷，真正地圍繞人，不再用寫好的故事情節，每個人都擁有獨一無二的男友。但眼下他的考量很簡單，能讓《熱戀大陸》盡可能保留，不被萬神之境整個拿走，創作者和未來的玩家都能在 2028 中再次和這些人相遇，沒有什麽比這個解決方式完滿。
付教授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：“我們的項目裏並沒有美男子做男主角的計劃，所以可能只會把這些角色作為陪伴在 2028 都市的一員，但我很感興趣，總之我再考慮看看吧。”
“那就拜托您了。”
“不過眼下你可能需要處理一件大事。”付教授指了指遠處：“這是不是你手下的小姜？”
柏鏡川循著方向看過去，雪夜裏有個身影朝著他們的房子走過來，這熟悉的走路姿勢還會是誰，雖然柏鏡川還以為自己看錯了。姜幻穿著件厚厚的羽絨服，羽絨服帽子扣在頭上，圍巾纏在外面一圈又一圈，厚厚的積雪沒過雪地靴，姜幻一歪一扭地走了過來。
「你已經使用眼睛的攝影功能記錄此刻。」
乘飛機再換火車過來需要兩天時間，尤其他們的住所旁邊沒有通行的大道，也不能直達……他早該知道那條短信是在生氣，但沒想到她會倔到直接來找他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0。」
姜幻到達的第一句就是：“消息也不回……”
柏鏡川掏出手機，寧古塔一般的天氣，手機直接凍到關機。剛才一直和教授聊天，專註得忘記了查看消息。只是因為見他就因為這個跑到這裏來？他盡可能表現得沒有驚訝和狂喜，雖然明顯連寒冷冬夜裏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。
“看到我開心嗎？”姜幻走到面前來，圍巾厚厚一層霜還冒著白氣，像個糯米團子。
“當然。”
“但我不太開心。你丟下一句話就走了，讓我很難不琢磨你是不是生氣了。或者覺得自己不夠好。”
“傻瓜。你哪裏不好？”
姜幻突然來了釣魚的心思：“說說看。”
“嗯……是指一直沒有染過的頭發，還是不算特別在意的穿著？”
“柏鏡川，這送命題你還真答啊。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-200。」
“你也許會在乎，因為這是外表裏，你經常被人提起的東西。這些都不是缺點——你眼裏的生命力和野心比任何人都高，我光是見到你就足夠心動了。”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，而是有話要直接說。等到你回上海，我會擔心見不到你，或者直接消失。我們沒有太多時間能浪費，我不想因為任何事情讓你躲著我。”
柏鏡川楞住了。
“你應該來自我夢裏的那個地方，不會永遠在我身邊。我也察覺到你避開我在密謀什麽，我猜不到，就覺得緊迫，字典裏也沒有坐以待斃。為了來這兒找你買了單程火車票，一天只有一班車又貴得肉疼，‘況且況且’地顛到這裏，再在大雪天走過來……現在我沒錢了，回去都很成問題，如果不抓緊機會，我就說不出想說的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我喜歡你，不管你是誰，我需要你給我個答覆，敢不敢喜歡我。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500。」
這話讓柏鏡川局促，極寒的天氣呼出的白氣很重，姜幻矮他一頭，倔強地仰起臉，雪把她人都映亮，直直看進他心裏，這不是“YES”或者“NO”，而是必須聽到肯定答案。
“對不起。”
柏鏡川把抱歉說得情真意切，姜幻忽然慌了：“不行，我不聽！”
“我很抱歉，沒能主動說出過一次我喜歡你。”
緊緊閉著眼睛的姜幻放松下來：“什麽？”
“表白或者求愛，都需要男人開口，這是一種紳士風度。但我一直以為，你已經默認了。”
“默認什麽？”
“我打個比方，如果李君逐是你喜歡的人，可以攻略，還專程到你身邊來，難道不是可以當作，你們本就是戀人一樣的關系？”
“……”
“還是你說，需要儀式感，這是現實世界一個‘蓋章畫押’的儀式感？”
“這個時候倒是直男得要命……對於沒有安全感的人，說出‘我喜歡你’和‘做我女朋友吧’是獨家回憶，我是被記住的，被愛的，可以記一輩子，除非你壓根也沒覺得我重要。”
天空就在此刻變幻，一片冰藍和紫映入眼簾，起初只是小小一塊，接下來大片的光展露在兩人背後，成為獨一無二的背景。柏鏡川本想使用道具變出些自然現象讓姜幻開心，但極光來得正是時候，免去了漫長的追逐和等待，這一切都像是命運的 timing。
“果然還是沒覺得我重要，現在我冷得要僵了。”
手被逮住脫了手套塞進柏鏡川脖頸裏，姜幻正對著一雙誠懇的眼睛，有點緊張：“為什麽光是紫色的？”
“因為連續的磁暴。極光因為你而出現了。你想拍張照片記錄嗎？”
姜幻搖了搖頭，似乎真的沒有在意極光，只專心望著柏鏡川：“我走了這麽遠的路，此刻你就在我面前，背後還是完全不一樣的極光，難道不該是用眼睛看這一刻再用心記住嗎。這一瞬間已經足夠了，極光也見到了，接下來我只想看著你。”
“我喜歡你。”
姜幻倏地睜大了眼睛。
「你已經使用眼睛的攝影功能記錄此刻。」
偷襲的一刻果然很可愛。像你說的，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，如此特別的一刻，我要記錄你走向我，以及送給我自然的奇跡。
“你是不是說，極光不看也可以？”
姜幻擡頭看了看：“已經消失了。自然的偉大還真是短暫。”
“那我們做件瘋狂的事情吧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閉上眼睛。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0。等級升至 Lv 70，掉落金幣 500000，道具匣*50。審判功能已經恢覆，請合理利用對他人的審判為自己增加好感度。」
姜幻嘴唇被柔軟又微涼地觸碰，繾綣的親吻讓她心地平靜，心裏想著在如此盛大的浪漫的天幕下親吻，像是會被自然和神明祝福。而再次睜開眼時，周圍的景色十分陌生，體感也熱了很多。她有點蒙：“這是哪裏……”
“北緯 37，東經 120。我目前天賦受限，要分兩次瞬移才可以。”
“……我們難不成會這樣回上海？”
再次睜眼時看到熟悉的臥室，還裹成粽子的姜幻吞了吞口水：“柏鏡川，就你這個特異功能，當年沒有擅自闖進我房間，真是極致的禮貌和克制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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柏鏡川對那個墨鏡中粉色頭發的女孩印象太深，手指都在輕輕顫抖。他問姜幻，你戴過單迪蒙的墨鏡嗎？
“當然戴過。”
“怎麽樣？”
“不怎麽樣，遠視眼人的墨鏡當然是頭暈。誰也不懂他為什麽會戴墨鏡，煮面還會蒙得都是蒸氣，店裏也沒有多亮，但他喜歡。”
當萬神之境的秘密徐徐展開，柏鏡川已經可以逐漸拼出全貌，雖然視像依舊會傳來警報，註意掩蓋自己的身份，但柏鏡川能夠感受到，能和姜幻一起進入夢中，他們對於暴露身份的要求正在逐漸降低。
只是眼下沒有太多時間能浪費，借著公司項目組聯合工作的契機，他需要和其他部門聊聊。他和姜幻發了消息：“我接下來和 2028 總計劃組去漠河，如果看到極光，會拍照給你的。”
看到這條信息時姜幻還在魂室沒走。準確地說，她還是很想趁著單迪蒙不備再進一次他的臥室。趁著單迪蒙在饗煮面，她先搬了書凳看了最上面一排的漫畫，果然粉色頭發女孩的漫畫已經不見了，單迪蒙應該是已經藏好；她摸到單迪蒙的墨鏡戴上，只是普通的墨鏡，並沒有什麽不同；推開小小的臥室，窗簾拉著，裏面有黴味，榻榻米床墊旁擺著一摞書籍，並沒有她想要找尋的漫畫。記憶在腦中有些許痕跡，卻無論怎麽回憶都想不到粉色頭發的女孩是誰，他們是六年的朋友，怎麽會對朋友的故事完全沒有印象，只記得這是單迪蒙喜歡的“二次元”……
旁邊還有正在運轉的電腦，上面全都是滾動的代碼，電腦在地板上熱得發燙，電扇聲音很吵，已經很久沒有關機了。
“你在做什麽？”
糟糕！姜幻把書往床邊一扣：“我太困了，想進來躺一躺，這個暫住所我不可以睡嗎？”
“靠近這裏可是很危險的。”
“我才不信！”姜幻回頭看著單迪蒙，目光寒冷周身散發著陰鷙，每走一步都像把黑暗本身帶到她面前。她吞了口水：“單迪蒙，之前那本粉色的漫畫……”
她被猛地一撲倒在榻榻米上，後背硌著本書，單迪蒙臉色很難看：“知道太多就會陷入危險。”
“什麽危險？”
兩個人在黑暗中僵持許久，單迪蒙周身的恐懼感令人窒息；姜幻狠狠地回瞪過去，被蒙在鼓裏令人不甘心，明明這些秘密看似和她無關，兜兜轉轉又像是把答案藏在她身上。單迪蒙笑了：“算了，告訴你也無妨。我正在思考，能不能創造一個新的星球，把想要珍藏的人物和故事都搬過去，變成一個新的家園。”
“這是什麽，游戲嗎？”
“只是去生活。那些在這個世界沒資格活下去的人，活著不被肯定的虛擬人物，都能以新的方式永生。你想當成游樂場也可以。”
姜幻一知半解，還是“哇”了一聲：“這有什麽不想被人知道的，不就是個游戲，害怕我偷你的點子不成。我在夢裏也見過這種都市，很先進，如果不是夢根本沒機會看。”
“我需要你一起加入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她爬起身準備往外走，卻被摟進結實的胸膛裏。身後的單迪蒙抱得很緊：“我的好朋友，這個星球如果邀請你去住，你願意嗎？”
“創建人物嗎？當然可以，我 UID 必須在前十之內。”
“……沒問題。”
“都說了是朋友，你現在的姿勢有點暧昧啊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曾經也是你不願意做我的戀人的，你說，更想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仁武路，煮面打游戲做精神後盾，還一口氣開了三家店。單迪蒙，你好矛盾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既然是這樣就放開我。”姜幻狠下心來：“我已經夠依賴你了，從你身邊學著做回朋友也很不容易。我的記憶缺了好大一部分拼圖，那一部分裏肯定有迪蒙哥哥的部分。沒能回憶起之前，我只要和你挨得近就會痛苦。”
“所以呢，柏鏡川令你開心了，對不對？”
沒有給出答案，姜幻快步地走了出去，門上的風鈴悠悠作響。
因為磁暴，最近幾天應該會出現極光。兩個項目帶了動畫組和收音設備來采風，白天錄冰雪的聲音，晚上組團尋找自然奇觀。每棵樹都掛著厚厚的冰掛，低矮的屋子落了厚厚的雪，整座村莊都是靜謐的白色。追極光本就充滿變數，漠河在極光的弱圈中，能夠看到更是難上加難。每個人都想趁著這一周出差看到極光，晚上都很晚睡覺，柏鏡川避開人群，用手碰碰樹枝的雪，不出意外落得滿頭都是。天空十分黑暗，只有燈映在雪裏照亮通往房子的路。柏鏡川望向天空，極光有紅色，冰綠色和紫色，跟天氣相關，但柏鏡川偏偏每個晚上都遇不到。
他懷疑壞運氣也是寫在人設裏的。姜幻和他在一起時就會遇到危險，但他為數不多的幸運都是和姜幻在一起時遇到，多半時間，他都不被運氣眷顧。
天氣比想象的冷，柏鏡川並不在意，只裹緊租來的厚皮襖站在風中。MENU 看到的魔蕪城的地圖中，魔蕪城接壤的部分更加清晰了，他猜得沒錯，因為磁暴，萬神之境正在加緊建設拓寬疆域，每一次磁暴應該都是他們抓住的絕佳機會。
之前在魔蕪城的日子更孤絕，但他開始思念上海了。有人一起制造過記憶的都市，和孤身前往的陌生的地方，心境完全不同。
“兩個部門十四號人，全都不睡覺流散在各個地方等極光，很執著啊。”
回過頭去，是 2028 的總負責人付教授。大約五十歲的年紀留著過肩長發的男性，滿臉睿智，話很少，經常在大爆炸見他坐在第一排聽年輕人演講。如果說《熱戀大陸》之前是沒人重視的項目，2028 就是能讓《熱戀大陸》一直活著的最主要原因，這塊小小的戀愛地圖，被當成虛擬陪伴系列的年輕一環。他禮貌地說，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。
“人總會對奇跡有期許，畢竟看到了，就覺得奇跡也會落在自己身上。”
他打開手機裏的 AR 相機，是一個年輕女孩和夜幕合影，柏鏡川知道，這是付教授去世的女兒。他們聊起項目，並沒有提及相機中的女兒如何去世——留在虛擬項目中的創作者，都是心裏有缺口，被風輕易穿透的傷心人。付教授有些“落伍”，但很開明，聽到新鮮詞匯都會微微皺眉，卻依舊站在寒風裏聽得認真。
“柏鏡川，你擁有優秀的過往經歷，天資也很高。我知道陳競珍惜才子，把你放在《熱戀大陸》的確有些屈才。以你對於 AI 技術的前瞻性，我相信你在我們的部門可以大放異彩。都是虛擬社區，能夠實現多元的情感價值才更能創造價值，拘泥於小小的情愛是很可惜的。”
“追星，選秀，女性向游戲，虛擬戀人……這部分文化在外人看來也許很瘋狂，但它很新穎，感染力很強，是最容易觸及女孩心靈的東西，它的陪伴感帶給人的喚醒，是平淡的流年中那些按部就班的東西絕對達不到的。我見識過線下搶周邊和開盲盒時女孩的狂喜，也看到過通宵排隊等待第二天活動的帳篷和小板凳，還看到了為現實不存在的人物慶祝生日時她們用虛擬人的名字捐贈，還看到演唱會的尖叫的吶喊，為了狂喜的瞬間，她們會剪視頻，做翻譯，成立一個組織去系統地做這些事，這些都和夢想有關，並且在這個過程中女孩們在進步，在付出善意，收獲同路的朋友。這些可不是小小的情愛，而是巨大的能量。沒有能讓人狂喜和興奮的東西，生活是很容易變成一潭死水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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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，我只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足夠了。她無論做什麽都會令我很驚喜，我並不算很有趣的人，她總能給我帶來新鮮感，我知道。”
“小柏，能戀愛是件好事。你們項目有個女孩兒我也有印象，有一件事情我們是相同的。”
“哪一位？”
“叫姜幻。”
柏鏡川心頭一凜：“您是因為什麽事情對她有印象？”
“她是個一直不染發，頂著一頭黑加黃的頭發工作的那個女孩兒對吧？”
“對。”
“你也看見了，我頭發也到後背這麽長，是個怪老頭。她有次做大爆炸分享會時我和她聊過，她媽媽摸過她染過的紅色頭發，她就一直舍不得剪，因為這是她和母親的一段維系，我也類似，因為我最後一次理發是女兒幫我剪的，那段時間不方便外出，頭發又長了。她去世之後，我就再也沒有剪過頭發。”
等待極光的寒冷冬夜裏，柏鏡川安靜地聽著，旁邊冰雪裂開的安靜又清脆的聲音，提醒他時間在悄然流逝。付老摸了摸發尾：“人隨著年紀會走進秘密花園，生了小孩子，會自動走進一個花園，大家都有子女；家人去世了，就會推開喪親之痛的花園大門；擁有不存在戀人的人，也會因為在同一個花園變得惺惺相惜。我和小姜算是同一個秘密花園裏的人，我們的痛苦有相似之處，對她就比較難忘。她還好嗎？”
“是很優秀的下屬。”
“有個團結又努力的團隊，遇到中意的人，比看到極光更像奇跡。”
天幕漆黑，和空曠安靜的雪地形成對比，看樣子今天是不會有極光了。柏鏡川被付教授的話觸動，感動之餘還是沒有忘記提出他的疑問：“您來看極光，是為了勘測磁暴發生的最終時間是不是 4 月 1 號，對不對？
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“您可能比我更加清楚熱戀大陸將來會去哪裏。只是，能不能拜托您留下一部分在 2028 項目裏，不要讓這麽多人的成果白費。”
付老在用望遠鏡看極光，並不回答。
“您為了去世的女兒，帶著股份獨立制作 2028 和熱戀大陸，2028 留在現實世界，熱戀大陸作為魔蕪城新的地塊共同遷移去新的星球，就是為了能讓女兒作為虛擬的電子數據重新陪在您身邊，我說的沒錯吧？”
付老沈默許久，笑著呼出一口白氣：“這個問題我不能給你正面的回答。但你提出的需求，我可以考慮。”
“我會備份一部分《熱戀大陸》的內容，磁暴的當天希望您將這部分並進 2028，給我的制作組留下一些成果。這些女性創作者費盡精力想要作出夢想中的樂園，我不能讓她們三年的時間留不下任何成果，還被清除記憶。”
一般向女性向乙女向，三家各不相幹，2028 的計劃肯定會讓一部分想要戀愛的用戶玩家憤怒，但柏鏡川覺得，也許這樣更符合虛擬陪伴初衷，真正地圍繞人，不再用寫好的故事情節，每個人都擁有獨一無二的男友。但眼下他的考量很簡單，能讓《熱戀大陸》盡可能保留，不被萬神之境整個拿走，創作者和未來的玩家都能在 2028 中再次和這些人相遇，沒有什麽比這個解決方式完滿。
付教授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：“我們的項目裏並沒有美男子做男主角的計劃，所以可能只會把這些角色作為陪伴在 2028 都市的一員，但我很感興趣，總之我再考慮看看吧。”
“那就拜托您了。”
“不過眼下你可能需要處理一件大事。”付教授指了指遠處：“這是不是你手下的小姜？”
柏鏡川循著方向看過去，雪夜裏有個身影朝著他們的房子走過來，這熟悉的走路姿勢還會是誰，雖然柏鏡川還以為自己看錯了。姜幻穿著件厚厚的羽絨服，羽絨服帽子扣在頭上，圍巾纏在外面一圈又一圈，厚厚的積雪沒過雪地靴，姜幻一歪一扭地走了過來。
「你已經使用眼睛的攝影功能記錄此刻。」
乘飛機再換火車過來需要兩天時間，尤其他們的住所旁邊沒有通行的大道，也不能直達……他早該知道那條短信是在生氣，但沒想到她會倔到直接來找他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0。」
姜幻到達的第一句就是：“消息也不回……”
柏鏡川掏出手機，寧古塔一般的天氣，手機直接凍到關機。剛才一直和教授聊天，專註得忘記了查看消息。只是因為見他就因為這個跑到這裏來？他盡可能表現得沒有驚訝和狂喜，雖然明顯連寒冷冬夜裏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。
“看到我開心嗎？”姜幻走到面前來，圍巾厚厚一層霜還冒著白氣，像個糯米團子。
“當然。”
“但我不太開心。你丟下一句話就走了，讓我很難不琢磨你是不是生氣了。或者覺得自己不夠好。”
“傻瓜。你哪裏不好？”
姜幻突然來了釣魚的心思：“說說看。”
“嗯……是指一直沒有染過的頭發，還是不算特別在意的穿著？”
“柏鏡川，這送命題你還真答啊。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-200。」
“你也許會在乎，因為這是外表裏，你經常被人提起的東西。這些都不是缺點——你眼裏的生命力和野心比任何人都高，我光是見到你就足夠心動了。”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，而是有話要直接說。等到你回上海，我會擔心見不到你，或者直接消失。我們沒有太多時間能浪費，我不想因為任何事情讓你躲著我。”
柏鏡川楞住了。
“你應該來自我夢裏的那個地方，不會永遠在我身邊。我也察覺到你避開我在密謀什麽，我猜不到，就覺得緊迫，字典裏也沒有坐以待斃。為了來這兒找你買了單程火車票，一天只有一班車又貴得肉疼，‘況且況且’地顛到這裏，再在大雪天走過來……現在我沒錢了，回去都很成問題，如果不抓緊機會，我就說不出想說的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我喜歡你，不管你是誰，我需要你給我個答覆，敢不敢喜歡我。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500。」
這話讓柏鏡川局促，極寒的天氣呼出的白氣很重，姜幻矮他一頭，倔強地仰起臉，雪把她人都映亮，直直看進他心裏，這不是“YES”或者“NO”，而是必須聽到肯定答案。
“對不起。”
柏鏡川把抱歉說得情真意切，姜幻忽然慌了：“不行，我不聽！”
“我很抱歉，沒能主動說出過一次我喜歡你。”
緊緊閉著眼睛的姜幻放松下來：“什麽？”
“表白或者求愛，都需要男人開口，這是一種紳士風度。但我一直以為，你已經默認了。”
“默認什麽？”
“我打個比方，如果李君逐是你喜歡的人，可以攻略，還專程到你身邊來，難道不是可以當作，你們本就是戀人一樣的關系？”
“……”
“還是你說，需要儀式感，這是現實世界一個‘蓋章畫押’的儀式感？”
“這個時候倒是直男得要命……對於沒有安全感的人，說出‘我喜歡你’和‘做我女朋友吧’是獨家回憶，我是被記住的，被愛的，可以記一輩子，除非你壓根也沒覺得我重要。”
天空就在此刻變幻，一片冰藍和紫映入眼簾，起初只是小小一塊，接下來大片的光展露在兩人背後，成為獨一無二的背景。柏鏡川本想使用道具變出些自然現象讓姜幻開心，但極光來得正是時候，免去了漫長的追逐和等待，這一切都像是命運的 timing。
“果然還是沒覺得我重要，現在我冷得要僵了。”
手被逮住脫了手套塞進柏鏡川脖頸裏，姜幻正對著一雙誠懇的眼睛，有點緊張：“為什麽光是紫色的？”
“因為連續的磁暴。極光因為你而出現了。你想拍張照片記錄嗎？”
姜幻搖了搖頭，似乎真的沒有在意極光，只專心望著柏鏡川：“我走了這麽遠的路，此刻你就在我面前，背後還是完全不一樣的極光，難道不該是用眼睛看這一刻再用心記住嗎。這一瞬間已經足夠了，極光也見到了，接下來我只想看著你。”
“我喜歡你。”
姜幻倏地睜大了眼睛。
「你已經使用眼睛的攝影功能記錄此刻。」
偷襲的一刻果然很可愛。像你說的，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，如此特別的一刻，我要記錄你走向我，以及送給我自然的奇跡。
“你是不是說，極光不看也可以？”
姜幻擡頭看了看：“已經消失了。自然的偉大還真是短暫。”
“那我們做件瘋狂的事情吧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閉上眼睛。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0。等級升至 Lv 70，掉落金幣 500000，道具匣*50。審判功能已經恢覆，請合理利用對他人的審判為自己增加好感度。」
姜幻嘴唇被柔軟又微涼地觸碰，繾綣的親吻讓她心地平靜，心裏想著在如此盛大的浪漫的天幕下親吻，像是會被自然和神明祝福。而再次睜開眼時，周圍的景色十分陌生，體感也熱了很多。她有點蒙：“這是哪裏……”
“北緯 37，東經 120。我目前天賦受限，要分兩次瞬移才可以。”
“……我們難不成會這樣回上海？”
再次睜眼時看到熟悉的臥室，還裹成粽子的姜幻吞了吞口水：“柏鏡川，就你這個特異功能，當年沒有擅自闖進我房間，真是極致的禮貌和克制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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